芙蓉·散文丨张炜:人间无烟火

张炜 2021-09-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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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间无烟火

——王维二十五题

文/张炜

辋川的轻与重

谈王维不可不说“辋川”,“辋川别业”几乎与诗人齐名。这个地方不仅产生了王维与挚友裴迪唱和的诗集《辋川集》,而且对诗人一生及其诗歌创作都具有重要意义。“辋川”之于王维,首先是作为一个物质实体存在的,其次是精神与艺术的滋生地和投影地,具有极大的象征意义。它既是诗人内在精神与理想的外化,同时又进一步支持和强化了诗人的精神。似乎可以断言,没有“辋川”,王维便会失去良好的物质条件,也就没有这段亦官亦隐的生活,也无从形成一个作为客观描述对象的基础,失去孕育诗人独特诗风的某种环境。

“辋川别业”原为初唐诗人宋之问所有,后由子孙继承,为王维购得。当时王维也正任京官,虽有一定政务,但日子还算闲散。辋川距长安不足百里,在此居住也算适宜。但以我们今天的判断,诗人毕竟位居朝堂,总有一些不可推脱的事务要处理,按当时的交通条件来看,辋川离京城好像还是稍远了一点。

王维在辋川前后居住了十六年,而其一生不过是六十三年(一说六十一年),可见辋川占据了他人生最为成熟的时段,不可谓不重。“辋川时段”之前,诗人历经了两次仕途挫折:一次是从政之初,由京官大乐丞任上外贬济州,这是初踏仕途的第一次困厄,对王维产生了重要影响,令其终生难以忘怀;第二次受挫是因为宰相张九龄罢相,此后王维便在官场上失去了一个强大依傍。辋川之前王维有过三次归隐,分别为淇上、嵩山和终南山,都属于权宜之计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这“三次小隐”都可以视为后来“辋川大隐”的练习和试验。所以“辋川别业”的购置与经营,是一次大隐的决意,一次成熟的人生选择与规划。

诗人准备在此好好安顿自己。好像过去的一切经历,都在为走向辋川做着准备,而后来的道路也要由此出发。他因为辋川而赋诗,缘此所成就的诗章数量居首;辋川也是他集中居住时间最长的地方。也许我们能够断言,没有辋川便没有王维的独特诗风,没有其世界观的形成、巩固和发展,所以辋川也就成为他人生和艺术的核心地带,是生命的一个节点。实际上,他为“辋川别业”付出的时间最多,经营的时间最长也最有效果。

纵观古今中外的文学人物,他们常常拥有个人的生活基地,可是要从中找出一个比“辋川别业”更大的徘徊流连之所,却不太容易。“辋谷水在县南八里,谷口乃骊山、蓝田山相接处。山峡险隘,凿石为途,约三里许。商岭水自蓝桥伏流至此,有千圣洞、细水洞、锡水洞诸水会焉,如车辋环辏,自南而北圆转二十里。过此则豁然开朗,林野相望。其水又西北注于灞水,亦谓之辋川。”(清·顾祖禹《读史方舆纪要》)今天看它的面积大约有七十平方千米,峰峦叠秀,流水潺潺,山壑林泉随处可见。王维在《辋川集并序》中描绘:“余别业在辋川山谷,其游止有孟城坳、华子冈、文杏馆、斤竹岭、鹿柴、木兰柴、茱萸沜、宫槐陌、临湖亭、南垞、欹湖、柳浪、栾家濑、金屑泉、白石滩、北垞、竹里馆、辛夷坞、漆园、椒园等。”诗人笔下历数了二十处景点,可视为诗人亲手创制的一部立体长卷。

展开王维所有的文字,我们发现他一生并无鸿篇巨制,辋川则可以作为替代物,是他人生观和艺术观的一次更为确凿的落实。“空山新雨后,天气晚来秋。明月松间照,清泉石上流。竹喧归浣女,莲动下渔舟。随意春芳歇,王孙自可留。”(《山居秋暝》)这首描写辋川秋色的诗章,即确立和代表了诗人淡远空灵的诗风。由此可见,正是辋川决定了其艺术之“轻”;没有辋川,主干部分缺失,就难以形成诗人完整的诗艺版图,所以又足见其“重”。

艺术家大致可以分成两种类型:一种需要好好安顿自己,另一种则走南闯北,一生流离。李白属于后者,他在大地上四处游走,辗转不休,好像一生都没有停下来。杜甫似乎介于二者之间,年轻时“放荡齐赵间,裘马颇清狂”(《壮游》),后来有过成都草堂,还经营过果园:“杂蕊红相对,他时锦不如。具舟将出峡,巡圃念携锄。”(《将别巫峡,赠南卿兄瀼西果园四十亩》)总体看来,大多数艺术家还是喜欢有一个安居之地,经营一片土地和田园,但大多苦于没有这样的条件。不仅是艺术家,所有人皆是如此:渴望安居。

一个人能够安居,肉体有立足点,精神才能有发力点,创造就大可期待。比如托尔斯泰的雅斯纳亚大庄园、福克纳的罗望山庄等,类似者很多。法国革命失败后,雨果流亡国外时还在英属格恩济岛上修建了一座四层的“高城别墅”,并加盖一个瞭望楼作为工作间,成为全岛的制高点,天气晴朗时可以远眺法兰西海岸。瞭望楼内装饰着一幅他亲手描绘的花瓣奇异的图画,穹庐与四壁皆用玻璃制作。雨果在这间阳光灿烂、海天一色的顶楼上写出了长篇小说《悲惨世界》《海上劳工》《笑面人》,文艺批评专著《论莎士比亚》等。英国的狄更斯被视为一个游走之人,但他也经营了不止一处基地,晚年定居于著名的“盖茨山庄”。美国的马克·吐温周游世界,到处演讲,可仍然经营了舒适的哈特福德别墅。就是在这所房子里,他安度日月,留下了数量众多的脍炙人口的作品。当过报童、码头小工、水手、工人、淘金者的美国作家杰克·伦敦,曾耗尽所有积蓄建造豪华别墅“狼窝”,希望能够在此度过自己的后半生,可惜别墅毁于一场大火。海明威是个终生不宁的人物,非洲打猎,西班牙斗牛,游走于世界各地,还经历过两次飞机失事。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冒着枪林弹雨担任红十字会救护车司机,二战期间以战地记者身份深入西班牙内战前线,还访问过中国重庆。太平洋战争爆发后,海明威不仅将自己的游艇改为巡艇,在加勒比海侦察德国潜艇,还参加了盟军解放巴黎的战斗。海明威的一生似乎是一部闯荡游走的传奇,但就是这样一个人,也先后建立了几个创作基地,如美国的基韦斯特和古巴的“瞭望山庄”。西方那些油画家也大多如此,像毕加索晚年在法国南部海边戛纳建有一座巨大堡垒,绰号“牛头怪的巢穴”。在法国塞纳河谷的一个山坡上,有印象派大师莫奈后半生的安居地:巧妙地将附近河水引入,形成池塘,隔为水园和花园两部分。莫奈在此完成了著名的《睡莲》和《日本桥》系列。

类似王维的“辋川”,是许多作家艺术家的一个梦想。这个梦想实现与否,实在是太重要了。

声气相投

艺术家往往需要几个真正的声气相投者,这种关系要超过一般的朋友,由他们相伴,不单是为了排解寂寞,还有更高的意义。他们相互以彼证己,反观和互补,在心灵互映、激发和活化方面,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友伴意义。人对于存在方式及其意义,往往是难以确信的,这就需要得到旁证和说服,途径和方法多种多样,是一个漫长的过程。而在这个过程中,挚友的作用尤其重要,甚至是不可取代的。

古今中外不乏这种深刻而独特的友情。像俄罗斯思想家、文学家赫尔岑与俄罗斯诗人奥加辽夫之间超乎寻常的友谊,特别感人。他们少年时期曾经站在莫斯科郊外的麻雀山上,面对整个市区立下著名誓言:要为抵抗沙皇暴政和独裁专制,献出自己的全部生命。赫尔岑在《往事与随想》中记录了奥加辽夫写给他的信:“那么你就写吧,写我们的一生,也就是我的一生和你的一生,是怎样从这座麻雀山发展起来的。”一个人对于道路、事业乃至所采取的方式,都需要挚友的援助。受他人影响是一种必然:相互印证、参考、借鉴、模仿和鼓励;这种作用可以长达一生,也会分为几个阶段。心志相近的朋友会让人免除孤独,增加信心,从而振作起来。中国历史上“高山流水”的典故,记述的是俞伯牙与钟子期之间迷人的情谊:子期离世,伯牙破琴绝弦,竟然终身不复弹琴。最孤独的人往往有最执着的友伴,他们的别离也就成为一件大事。

人之喜欢友伴,可能与动物的群居性有关,但还远远不是同一意义。动物界的孤独者都是一些大动物,如鹰、虎、豹等。人有孤独者,但他们一般来说并不缺少挚友,这孤独,是指不喜欢归入某个群落。他们常常拥有一两位挚友,有对话者和激发者。这样时间一长,彼此便会产生依赖。这种深刻而独特的友谊,有的属于阶段性,有的终生未变。

考察一个人,必须抓住人事要点,找出与其声气相投的朋友。论说王维,不可以不注意与之有关的几个重要人物,因为与之命运关系极大。首先是诗人的母亲,她对王维的生活态度、世界观,特别是与佛教的关系,影响巨大。王维的母亲一生敬佛,是禅宗北宗高僧大照禅师的弟子。其次是诗人的弟弟王缙。兄弟二人少年时代一起学习,同游京城,进出豪门,皆是博学多艺的才俊,是朝廷有名的仕人,王缙后来官居宰相。兄弟之间感情深厚,在王维遭难的时候,弟弟奏请削去自己的官职替兄赎罪。再一个是宰相张九龄,他是王维的大恩人,曾经擢拔王维为右拾遗,是其一生最依赖、信服和崇敬的人物。张九龄的官场沉浮,直接影响到王维的仕途及思想变化。

还有一些与王维往来密切的诗友,如孟浩然、储光羲、綦毋潜、卢象等。诗人内弟崔兴宗也很重要,因为他曾与诗人一起隐居。诗人最初选择终南山,便与这位内弟相伴。有一位诗友的名字经常出现在诗篇中,这就是裴迪。就影响来说,他是最重要的一位。裴迪与王维一生交好,我们考察中可见,在诗人命运的几个转折关头都出现了裴迪的身影。从终南隐居到辋川唱和,特别是王维身陷叛军之营、恐惧悲伤走投无路的时候,又是裴迪前去探望,留下了那首事关诗人生死的《凝碧池》。这就是《菩提寺禁裴迪来相看说逆贼等《凝碧池》上作音乐供奉人等举声便一时泪下私成口号诵示裴迪》,这首诗最终救了王维一命。没有裴迪探望、告知凝碧池发生的惨案,此诗便无从产生;没有裴迪将这首诗携走传播,这首诗的奇特功用也无从谈起。

王维诗集中与裴迪吟咏互答的诗作多达三十多首,数量超过所有人。

“不相见,不相见来久。日日泉水头,常忆同携手。携手本同心,复叹忽分襟。相忆今如此,相思深不深?”(《赠裴迪》)显而易见,没有裴迪就没有辋川唱答。在王维至艰至危之时,又是裴迪的出现,奇迹般地援助了诗人。一首救命之诗从产生到传播,简直是天意。

裴迪对王维命运的影响无与伦比,这里既指诗人的作品,也指其人生,指生死攸关的命运关节。裴迪的诗才平平,这好像更为正常:这个人的存在,客观上只为了另一个人的全面完成。或者说,这是一种冥冥中的使命。

他们二人的谐配,妙到不可思议。

少作有清音

王维的“少作”从哪里划分为宜?将他十五岁离家赴长安,直到进士及第,这一段划为青少年时期比较适宜。或有人将京都干谒豪门时期排除在外,如此只剩下极为短促的赴京路程,实在不够完整。纵观他一生的写作,少年时期非常重要:呈现出一股锐气,时有进取的果决,有昂扬有愤怒,有真切的刚性。“孰知不向边庭苦,纵死犹闻侠骨香。”(《少年行四首·其二》)“报仇只是闻尝胆,饮酒不曾妨刮骨。”(《燕支行》)像这样的豪气,一生中极为罕见。这与一般的少年刚毅豪勇并无大异,但在王维这里却要格外注意,因为他最终成了诗史上散淡超然的代表。所以少年清音、儒家气概,在他这里的所有表达,都需要引起特别的关注与记录。我们要由此观察其变化,那条曲折蜿蜒的路径是怎样形成的。

王维少年之作辞章好、不贫瘠,这是因为有家学渊源深厚、出身名门望族的母亲陪伴,自小阅读奋力,夯实了传统之功。由这里出发,愈走愈远。二十三岁之前的文字可视为“少作”,而它们又构成了一生之重:入世精神强烈,又非常刚健清新。虽然这是踏上仕途之前,儒家知识人通常的选择、一种稍稍概念化的人生取向,但也仍然会让我们细细体味。

王维孩童时期母亲便皈依佛门,对其一生的影响可谓深远,却无碍于王维最初的强烈进取之心。他十五岁离家进入京都,即便有仆人跟随,毕竟年纪太小。“汉兵大呼一当百,虏骑相看哭且愁。教战虽令赴汤火,终知上将先伐谋。”(《燕支行》)诗中表达的决勇令人惊叹,这与后来的疏离、超脱和散淡,呈现出两极状态。一个人行为的果敢,必然伴有心绪的激切,这些情感的波涌会在诗章中一一留痕。

这个时期的王维只有少量超尘脱俗之作,像七言古诗《桃源行》写于十九岁,取材于陶渊明《桃花源记并诗》。唐宋以来咏桃源诗的佳作还有韩愈的《桃源图》、王安石的《桃源行》,而这其中以王维之作最为有名,“古今咏桃源事者,至右丞而造极”(清·翁方纲《石洲诗话》)。清代大才子王渔洋更是对其推崇备至,甚至说“观退之、介甫二诗,笔力意思甚可喜。及读摩诘诗,多少自在,二公便如努力挽强,不免面赤耳热。此盛唐所以高不可及”(《池北偶谈》)。

少年王维进入京城,干谒颇为顺利,这与李白和杜甫当年进京求仕的情况形成对比。王维王缙两兄弟游走京都,出入岐王宁王豪门,最后还见到了玉真公主,并得到垂青,可见一对英俊少年进取心之强、勇气之大,也足够幸运。儒家传统是读书入仕,兼济天下。王维为官宦望族,父母太原王氏与博陵崔氏都属于渊源深厚的高门大族。唐代世家大族在社会上拥有崇高威望,以“五姓七望”地位最尊,尤其王维母系博陵崔氏,被公认为“天下第一高门”。从这种世家走出的少年,为官当是首选。

世上有两种人:一种是少年可畏,但随着成长,锐气及才华远不如预期;另一种人则恰恰相反,少时拙讷驽钝,老壮才华飞扬。王维基本上属于前者。视其“少作”,我们会对他产生更高更远的期待,即这种悍锐之气发扬光大,气势铺展开来,居高临下,会成为李白式的豪迈与飞扬,或杜甫式的沉郁和宏阔。然而因为各种原因,王维后来走向了另一条道路。我们发现其吟哦之声越来越清幽、柔婉,并无期待中的洪钟大吕之声。尽管它属于另一种珍稀之音,别具风采,令人赞叹,但仍旧不同于预期。

离开少作“清音”,走上另一条路径,其人生修为和诗章风韵,都与少年气象迥然不同。

母亲

王维的母亲不是一般女性,从信仰到其他,对王维都有特别的意义。或许有人会说,天下所有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都同样重要;但母亲与母亲之间的差异毕竟太大。王维九岁失怙,母亲才三十左右;他是长子,兄妹六人,有四个弟弟,最小的妹妹尚在襁褓之中。母亲年轻守寡且子女众多,她的担子实在太重,需要寻找寄托,寻找出路。因此全家不得不从祁县移居蒲州。母亲苦苦打理生活,全力教子,希望能够接续王家诗礼簪缨之族的传统。也就是在这个时期,她开始深入佛事,拜高僧大照为师。这位禅师乃禅宗北派宗师神秀的弟子,也是蒲州人氏。

母亲之于王维和王缙,令人想起“孟母教子”,是一种意义非凡的母教。不同的是孟子后来成为旷世大儒,而王维是先儒后佛,最终成为一个风格独特的诗人。可见他的诗艺与佛事关系深远,母亲的影响至为明显,她对王维仕途与诗性的决定力,需要充分估计。人在成熟期或者考验期,深植童年心中的影响力就得以呈现,它往往具有根本的拗气:王维的精神、生活和艺术,开始慢慢趋向佛禅。

十五岁离家,侍奉母亲时间短暂,牵挂母亲的忧伤与孤独奔波的艰辛,深烙少年王维的心田。科考入仕四处漂泊,小小年纪便饱尝羁旅思亲之苦。王维前半生似乎一直处于这种跌宕不安的状态,很少能够回到母亲身边,这让他不安和思念。所以后来他辛苦经营辋川,全力为母亲打造了一幢念经坐禅的精舍。从此他就可以安心地与母亲相伴,一同事佛。这是多大的安乐和幸福,这段时间也成为王维诗歌创作发力最大、收获最丰的时期。母亲在,一种精神力量便在,共同的事业便在,辋川所蕴含的不可思议的力量与意义,这时得以充分凸显。

王维在《请施庄为寺表》中说:“臣亡母故博陵县君崔氏,师事大照禅师三十余岁。褐衣蔬食,持戒安禅,乐住山林,志求寂静。臣遂于蓝田县营山居一所。”可见王维苦心经营“辋川别业”,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安顿母亲。从此母子可以同居一处阔大园林之中,并且让母亲单独拥有一处礼佛之所。我们很难想象王维离开了母亲,其人其诗将会是一种什么风貌。所以母亲去世时,王维骨瘦如柴。《新唐书·王维传》记载:“母丧,毁几不生。”可见这是一次多么致命的打击,其精神艺术之砥,从此失去。

从“母丧”开始,王维的佛教空虚观越发加重,元气殆尽,只剩余绪飘荡:“雀噪荒村,鸡鸣空馆。还复幽独,重欷累叹。”(《酬诸公见过》)人生的“无母时代”由此开始,空寂幻灭感倍增。(节选自张炜的散文《人间无烟火》,原载于2021年第4期《芙蓉》)

张炜,当代作家,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。2014年出版《张炜文集》48卷。作品被译为英、日、法、韩、德、塞、西、瑞典、俄、阿、土、罗、意、越、波等数十种文字。著有长篇小说《古船》《九月寓言》《刺猬歌》《外省书》《你在高原》《独药师》《艾约堡秘史》等21部;诗学专著《也说李白与杜甫》《陶渊明的遗产》《楚辞笔记》《读诗经》等多部。作品获优秀长篇小说奖、“百年百种优秀中国文学图书”“世界华语小说百年百强”、茅盾文学奖、中国出版政府奖、中华优秀出版物奖、中国作家出版集团特别奖、南方传媒杰出作家奖、京东文学奖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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